第(1/3)页 苏秦在府中连待三日,易王没有召见。 第四日适逢大朝,苏秦以外相身份上朝,引来百官注目。打眼望去,满朝尽是陌生面孔,文武多是易王的宠信,文公一朝赋闲在家的太师赫然在列,站在文臣班首。 易王迟到三刻上朝,且上朝后只处理一宗朝务:迎聘秦国公主。苏秦从朝臣奏报中得知,秦国送亲车马已经过赵入燕,再有三日就到蓟城,送亲特使为上大夫公子疾。 眼见木已成舟,苏秦知道再谏已是多余。再说,函谷大战在即,苏秦一没闲心与公子疾在蓟城斗口,二有姬雪武阳之约,一刻也不愿在蓟城多待,遂以纵亲事务繁忙为由,向易王辞行。 易王假意挽留几句,便顺水推舟地准奏。 苏秦急如星火地赶到武阳,在褚敏府中落席,屁股尚未坐热,春梅就到了,要他即刻觐见太后。 春梅并没有带苏秦前往离宫,而是带他来到武阳一家不起眼的客栈。 春梅推开一道院门。院中不见一人,春梅止住飞刀邹,引苏秦走进客堂,又反身回至院门处,将门顺手关上,与飞刀邹守在门外。 厅堂里,姬雪一身麻服,坐于主位,静如一尊神像。 苏秦站在门内,身似树桩,心却狂跳不止。 姬雪也是。 一女一男,一坐一站,不知过有多久,谁也没动,甚至可以彼此感知对方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。 打破沉寂的是姬雪,声音微微发颤:“苏子,您要一直站着吗?” 苏秦回过神,趋前两步,跪叩:“臣苏秦叩见太后。” “免礼。”姬雪轻应一声,指向对面席位,“苏子请坐,看茶。” “谢太后。”苏秦再拜后落座。 面前几案上早已摆好茶盏。苏秦端茶在手,眼睛却在姬雪身上。 短短两年未见,姬雪瘦了,面色苍白,憔悴不少。 “是茉莉花茶。”姬雪避开他的目光,声音轻柔。 “是吗?”苏秦的心思不在茶上,但还是轻啜一口。 姬雪苦笑一下,端起茶具,轻啜一口,情绪平稳下来。 苏秦知道,姬雪这么急切地召他过来,断然不是让他品茶的。 苏秦放下茶盏,直入正题:“太后,一切都已过去,可臣观太后忧色依旧,可为何事?” 姬雪将蓟宫惊变由头至尾细述一遍,只将易王威逼、欲行不伦之事略去,末了泣道:“臣妾薄命,阴差阳错嫁入燕室。燕室远离中原,臣妾孤苦无依,本想偏安燕地,过几日安生日子,了此残生,不想竟是一事紧连一事,事事催逼,叫臣妾??”说不下去了,以袖抹泪。 见姬雪一口一个“臣妾”,苏秦就如在胸中揣了只受惊的兔子,心全让它踹碎了,掩袖泣道:“是秦无能,让公主受苦了!” “是臣妾命苦,与苏子何干?”姬雪抹去泪水,抬头,盯住苏秦,“苏子,臣妾事小,燕国事大。臣妾急召你来,是有大事相托。” “公主请讲。” “先君在时,早已察觉姬苏心术不正,有意传位于哙儿,可惜迟了,让姬苏抢先。事已至此,臣妾力孤,还请苏子帮忙。” “谨听公主吩咐。” “姬苏人性泯灭,人伦早丧,前逼兄,后弑父,如何能承大业?臣妾以为,可借子之、褚敏之力,召集先君旧臣,由臣妾出面,诏告先君遗愿,传檄天下,废姬苏,立公子哙,重整燕室。” “先君可有遗诏?”苏秦问道。 姬雪摇头。 “如果没有遗诏,此事就不可为!” “可这??”姬雪大怔,“先君对臣妾多次讲过,说得明明白白,此番紧急回来,为的正是这事儿!” “就眼下而言,”苏秦解释,“说殿下弑君,尚无足够证据。先君近侍失踪,迄今仍是谜团,我们可以质疑,不可用据。殿下名分早定,燕国无人不知。先君薨天,殿下承袭,也是正统,篡位之说难以成立。先君虽有废殿下、隔代传位之愿,惜无遗诏。没有遗诏,我们就会师出无名,燕人不知就里,何以心服?再说,殿下谋位之心早生,早就在培植势力。今日羽翼已成,朝堂之上皆是他的亲信,更有先君胞弟老太师坐镇。燕室老族多唯太师马首是瞻,殿下既已得他助力,根基已稳。先君重臣或免或贬,能借用者不过是子之和褚敏二位将军。即使他们二人,仅凭公主口谕,也未必会出力。这些都是外话,最棘手的还是公子哙。公子哙宅心仁厚,甚得先君遗风。如果是他人篡位,他或可应命。谋位者是其生父,叫他如何选择?” 苏秦这席话就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。 姬雪身子后仰,脸上血色全无,两眼闭起,两行泪水悄然滚下。 是的,这些日来,占据她心的只此一事,就是如何实现先君遗愿,废姬苏,立子哙,为燕室扶立仁君。心事太重,她就障了智慧,不曾想得这么远,这么细。 “公主?”苏秦不知就里,被她的表情吓坏了,跪叩,“公主??” “苏子,”不知过有多久,姬雪缓缓睁眼,摸出手绢拭泪,表情也恬淡多了,“你走吧,我??有点儿累了。” 苏秦难受得想哭,本想再解释几句,迟疑一下,又止住了,代之而出的是“臣??告??退??”三个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的模糊字音。 苏秦再拜起身,缓缓退出。 苏秦退到院中,厅内却传出姬雪的声音,非常轻柔:“苏子,明日黄昏之后,可有闲暇?” “有!”苏秦脱口而出。 传出的声音更柔了:“明日旁生霸,是为佳时。臣妾欲请苏子赏月,可否?” 旁生霸是周人对月望日的叫法。月望这日月相正圆,是赏月佳时。 苏秦听出姬雪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,始知她非但未生误解,反而是真正理解了他,内中一阵激动,颤声应道:“唯听公主。” 见过姬雪,苏秦又回到褚敏府中。二人就先君陵墓的修筑及离宫安全、供奉等国事议论一时,苏秦辞别,回到馆驿。 路上,苏秦见飞刀邹时不时地从袖中摸出一物,置于鼻下嗅赏,笑道:“邹兄得到什么宝贝了,在下可否一赏?” 飞刀邹递过一物。 苏秦学他一样放到鼻下,一股奇香袭来,幽幽袅袅,清淡而纯正。 “好香囊!”苏秦赞道,“邹兄何处得之?” “梅姑娘方才送的。”飞刀邹一脸天真,“咦,主公,你说,梅姑娘为何送我这个?” 苏秦没有回答,反问:“邹兄,你觉得梅姑娘这人如何?” “是好人。” “喜欢她吗?” “喜欢。” “呵呵呵,”苏秦笑道,“喜欢就好。”递还香囊,“此物贵重,邹兄当好生保管,莫要辜负梅姑娘一片心意。” “只是,”飞刀邹面现惶惑,“在下不曾为梅姑娘做过什么,姑娘却送在下如此厚礼,叫在下??” “邹兄若是过意不去,何不回赠一物?”苏秦点拨道。 “不瞒主公,在下也是这么想的。可遍观左右,在下并无贵重物事,不知以何物相赠?” “敢问邹兄,你最最不舍的可有何物?” 飞刀邹轻轻摇头:“在下并无不舍之物。” “那??”苏秦换个角度,“生死关头,邹兄若是尚存一念,能说出否?” “主公。” “在下听着呢,说吧!” “说过了呀,就是主公。只要主公安在,在下死可瞑目矣。” 望着这位素昧平生却数年如一日不顾生死地守护自己的忠勇义士,一股莫名的感激,在苏秦心头升腾。 “邹兄!”苏秦在心底深处轻叫一声,一手重重地搭在飞刀邹肩上。 翌日,旁生霸之夜。 黄昏过后,玉兔起于东天,在薄如丝帛的块状白云间穿行。 离宫后花园的露台上,朔风裹寒,吹冷台前一池清水,水中明月被拉成条条亮带,随波逐散。 偌大的露台上,除苏秦、姬雪主仆之外,再无他人。姬雪与昨日大是不同,虽说素服淡妆依旧,但已换作丝缎,不再是麻服,精、气、神更是判若两人。发型也有变化,不再是燕国先君夫人高高耸起的发髻,而是在洛阳王宫及笄之后的公主发髻,略有散漫,天真无拘。 苏秦可以觉出,她的忧虑一扫而空。借着朗朗的月光,他甚至观察到她脸上溢出的喜色和嘴角上挂着的浅笑。一旦卸去为老燕公复仇的巨大压力,姬雪就没有什么再可忌惮的了,何况离宫偏僻,又紧邻燕公高陵,若无重大祭事,少有人来。 苏秦感觉得出来,这个月圆之夜是属于他的,一切设计皆是为他。苏秦内心充满感动,嗓眼里如同塞了什么,既咽不下去,也吐不出来,只是实实地卡着,生出一阵奇痒,一直痒下去,痒进心田里。 “苏子,”姬雪甜甜一笑,“臣妾多时未曾摸琴了,今儿风清月洁,臣妾想为苏子弹奏一曲,以飨视听。” 苏秦的嗓眼里依然卡着,无法出声,便拱手打了一个揖。 “梅儿,摆琴。” 春梅移过一张长几摆于姬雪前面,又从旁边抱出一琴,置于几上。 “梅儿,今日风寒月高,姐姐独弹也是无趣。何不取出你的瑟来,你我姐妹共为苏子协奏一曲,岂不更妙?” 春梅原本不通音律,只是在随嫁燕宫之后,才从公主学艺。姬雪爱琴,就让她鼓瑟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十余年下来,春梅竟也鼓得一手好瑟。主仆二人时常琴瑟和鸣,打发漫漫岁月。 然而,在这样一个晚上,在苏秦与飞刀邹两个男人跟前,公主不仅与她姐妹相称,且又邀她琴瑟和鸣,这是春梅做梦也不曾想过的。 春梅既惊且乱,嗫嚅道:“公主,奴??奴??奴婢手贱,岂??岂敢??” “梅儿,”姬雪不无感慨,“记住,在我心中,你早不是奴婢,是妹妹。在洛阳时,你原本跟随妹妹,是妹妹舍不得离别,才让你陪我。你是代妹妹来的,你就是我妹妹。梅儿,去吧,拿出你的瑟来,今对明月,我们姐妹为苏子合奏一曲。苏子精于音律,堪为知音,你我琴瑟和鸣,正可请他指教。” 姬雪这番话发自肺腑,出自真情。 春梅涕泪交流,跪地泣道:“公主??” 苏秦感动,拱手:“在下能闻梅姑娘雅奏,幸甚!”眉头一动,转对飞刀邹,“邹兄,来,你我兄弟共赏公主姐妹雅奏,岂不快哉。” “呵呵呵,”飞刀邹不无腼腆地搓搓手,“在下耳拙,只怕糟蹋了雅曲。”话音落处,人已过来,在苏秦身边坐下。 春梅瞟他一眼,脸色绯红,幸好在这月光下面,还算有些掩饰。事已至此,她不好再推辞,便再次移来一张长几,取下一瑟,款款坐下,如姬雪一般开始调弦。 不消一时,诸弦调好。 春梅、姬雪相视点头,同时起奏。 初节起奏,二人轻挑慢弹,琴瑟和合,音响远悠,如凉风过坡,秋雁掠空。至第二节,琴瑟各自为调,琴唱瑟和,错落有致,如鸟儿问答,天地氤氲。紧接着,琴音清漫,瑟声低吟,两相和合,琴瑟协鸣,如群鸟起于蒲苇,劲风漫过山林。接下几节,瑟之钩挑杂以琴之绰注,粗放犷达,苍凉磊落,如惊鸿斜飞,骤雨突袭,间或二音高拔,或如九天闷雷,或如风暴过谷,或如铁石撞击,或如惊涛拍岩。陡然间,琴瑟再和,指缓弦颤,音响曼妙,余音袅袅,恍如雪后初晴,凉风拂面,清冽之气沁人肺腑。 苏秦是知乐之人。琴瑟一起,他就微闭双目,倾耳以听。初时尚在算计二人指法,细品调门,不久即是耳中有音,心中无指。再后音指皆无,只觉自己身心俱浮,飘飘荡荡,如飞绢随风浮沉。最后竟是心身俱无,如痴如梦,于恍惚之中,猛听铮铮数声,琴瑟皆息,万籁俱寂。 苏秦陡然醒觉,击掌惊道:“好个琴瑟和合,天下绝弹矣!” “谢苏子高评。”姬雪拱手作谢。 春梅似是仍旧沉浸在音乐里,手虽不动,人却在那儿发痴。 显然,她完全沉进音乐中了。 “敢问公主,此曲何名,如此精妙?” “没有曲名。是臣妾面对漫漫长夜、寒月冷风自创出来的。苏子若是要名,就叫它‘苍月寒雪’吧!”姬雪的声音微微颤抖。 苏秦凄然无语。燕地高寒,长夜漫漫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其中多少凄苦,多少辛酸,以公主柔弱之躯,断然不是一曲《苍月寒雪》所能言尽的。 许久,苏秦的喉眼里挤出一个声音:“公主,你??受苦了!” “苏子??”许是过于激动,许是不胜露台冷寒,许是苏秦一言道破她这首曲子的万千委屈,姬雪但觉一阵眩晕,身子软瘫,歪倒在凤头琴上。 “公主!”苏秦震惊,再顾不上其他,飞身跃起,箭步跨到姬雪身边,将她扶起,跪下,声泪俱下,“公主,你??怎么了?” 姬雪微微睁眼,声音小得不能再小:“苏子,抱我!” 苏秦抱住她。 姬雪指向寝处。 苏秦抱她进房。 炭火兴旺,暖气袭人。 苏秦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榻上,盖上锦被。 姬雪的纤手紧紧握住苏秦,声音颤抖:“苏子,天冷月寒,今宵??能不能不回去?” 是夜,苏秦没有回去。 苏秦与姬雪宛如两架干透的柴堆,在这个朔风瑟瑟的寒季,终于遇到火星,熊熊燃烧了。 六国纵军依从主帅庞涓军令,分路开往崤塞。 崤塞位于洛阳以西,河水南岸,东起于渑池,西止于曲沃,长约百里,山高谷深,道路曲折,可与函谷道比险。二者的不同是,崤塞较宽,最窄处也有十余丈许,便于行军运输,函谷道较窄,部分谷道仅宽丈许,易守难攻。 庞涓的部署是,魏、韩、赵三军主力屯于崤塞之西的陕与曲沃,直对函谷关,算作一线。燕、齐、楚主力屯于崤塞之东的渑池一带,算作二线,与一线隔崤塞遥相呼应。但这只是临时屯守,进攻时所有部署重新打乱,如何调动唯帅令是从。 陕与曲沃是两个重邑,位于崤塞与函谷之间,北临河水,三面环山,是块易守难攻的不规则盆地,方圆数十里,春秋时属于北虢国,陕叫焦城,曲沃叫桑田。由于此处沟通两大要塞,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,此时仍旧为魏国领地。 这一带一马平川,只有些许土冈,是再理想不过的沙场,尤其利于战车驰骋。庞涓将前锋设于曲沃,并在函谷关外设置三道防线,把中军帅帐扎于陕城之外的一道土冈上,城邑辟为粮草重地和战地救护场所,重兵把守。 北风裹挟阵阵寒气,席卷起纵亲各军的杂色旌旗。 与这股肃杀的寒意相反,纵亲军士气高涨,尤其是连绵不绝的魏军营帐内,杀气腾腾。各营在演练时发出的冲杀声、金戈搏击声遥相呼应,时断时续。 中军帅帐外气氛森严,甲盔戟士分立两侧。 帐内,两个参将及几个军尉肃然侍立,目不旁视。主帅庞涓端坐于一张巨大的帅案后面,两眼迷离,两耳竖起,神情专注,显然在倾听什么,右手指节时不时地敲在前面的帅案上。 远处传来车马声。 马蹄声止,魏军副将张猛跳下战车,匆匆走进帐中,正欲禀报,见庞涓那般陶醉,忙又止住,轻手轻脚地小步趋进,在帅案前数步处站定。 庞涓却似没有察觉,仍在专注倾听。 张猛竖起耳朵,但周围声音嘈杂,有口令声,有马嘶声,有脚步声,有金戈声,有鸟叫声,还有风裹旌旗的哗啦声,他实在辨不出主帅在听什么,且听得如此起劲。 又候一时,见庞涓仍旧沉醉于那声音里,张猛轻咳一声,小声禀道:“主帅??” “嘘,”庞涓摆手,“你听!”手指再次合节拍地敲打帅案。 跟着他的节拍,张猛渐渐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。声音来自很远的营盘,尽管雄浑,但终归敌不过附近的噪音,若不细听,真就埋没了。 是金石鼓乐声和兵士们的歌声。显然,有两支队伍在轮流唱着同一首歌,像在比赛。歌曰:“渡河梁兮渡河梁,举兵所伐攻秦王??” 张猛笑了:“主帅是在听歌?” “呵呵呵,”庞涓回过神来,“王上与楚、齐、韩三王在虎牢关上合唱的就是它。这阵儿听唱,韵味十足啊!” 张猛迟疑一下:“主帅莫不是让各营各寨皆唱此歌,激励士气吧?” “哈哈哈,真还让你说准了!”庞涓大笑几声,转头吩咐侍立一侧的参将,“传我帅令,从即日起,纵军各营皆唱此歌,半月之后比赛,哪个营寨唱得好,唱得响,本帅就封哪个营寨为破敌先锋!” 参将应命而出。 张猛吃一大惊:“主帅,这??” 张猛想说的是,以唱歌是否响亮来挑选破敌先锋,这也未免太荒诞无稽了,但终究未说出口。 “呵呵呵,不说这个吧。”庞涓换过语气,指着前侧席位,“张将军,请坐。观你气色,像是有急事,这就说来。” 见他转换话题,张猛只好抱拳禀道:“末将是来请战的,将士们等不及了!” “别是你张将军等不及了吧?”庞涓反问。 “这??”张猛被他道破,嗫嚅道,“主帅,时不我待了!纵军数十万待命已有月余,再不决战,影响士气不说,只怕??” “怕什么?” “别的不说,单是粮草就是大忌。大军挤在这崤塞里,又是冬季,崤塞只此一条道,我们既行军又运粮,越急越是不济。再说,这天气??” “来来来,”庞涓的表情兴奋起来,扬手道,“你就说说这天气!” “大雪节已过,冬至将临,行将入九。天气一天比一天冷,万一天寒地冻,大雪封道,莫说是攻打函谷关??”张猛不想再说下去。 庞涓却是神采飞扬,情不自禁地爆出一声长笑。 张猛让他笑愣了,呆望他。 庞涓止住长笑,朗声问道:“张将军熟知此地,在下甚想知道,此地何时才能如你所说的天寒地冻、大雪封道?” “说不准呢。交九后,只要西北风连刮两天,整个山川就会冻住。” “呵呵呵,”庞涓笑得合不拢口,连连点头,“说得是,天有不测之风云哪!”转对帐外,“来人!” 一军尉应声而入。 “备上两只木桶,盛满水置于帐外,俟其结冰,晨昏各查看一次,记下冰层厚度,随时报我!” 那军尉答应一声,转身去了。 张猛一脸疑惑地望着庞涓。 “张将军,”庞涓笑道,“你还有何事?” “末将??末将想??” “你想知道究竟是哪一日伐秦吧?好,请随我来。”庞涓扯张猛走出帐外,见那军尉正在朝两只木桶注水,指着它们,“就在它们被完全冻实那日。” 燕军大帐里,燕将子之端坐于案前,盯住案上的调兵虎符。虎符一侧摆着燕宫新主的诏书,说齐人欲袭燕,要他即刻撤兵,回防河间。 文公薨天,殿下登基,南面称孤,迎娶秦妇,齐燕交恶,诏命回防??六国会盟后,前后不足两月,燕宫即闹出接二连三的惊天变局,任他有多少智谋也难以筹算。合纵是文公一力主张的未来大政,新主不顾纵亲誓约,如此行事,更让他进退维谷。不退,王命难违。退,如何向纵亲国交代?燕国今后又将何以取信于天下? 子之正自为难,公子哙逃至,一边啼泣,一边将宫中之事细述一遍,包括母亲如何向齐求助,如何被父王赐死及太后如何请殉等,只将父王毒杀先君一事刻意隐瞒。 子之忖思良久,沉声问道:“贤侄,你我相交多年,算是知音了。末将有话求问贤侄,望贤侄据实以告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