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、法兰西的路易先生的祈祷室-《巴黎圣母院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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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者朋友应该还记得,加西莫多在发现那群无赖汉之前,在高高的钟楼顶层眺望巴黎的夜景时,遥见圣安东尼门那里还有一处灯光,那是从一座建筑物最上层的玻璃窗里透出来的。那座建筑物就是巴士底狱,那处灯光便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一的房间里的蜡烛发出来的。事实上,国王路易十一已经来到巴黎两天了,准备在第三天的时候返回蒙蒂·莱·杜尔城堡去。路易十一非常喜欢巴黎,不过他却很少来这里,即便是现在好不容易来一趟,也是急匆匆地离去。用他的话说就是,待在巴黎没有安全感,因为巴黎周围设置的机关、绞刑架和苏格兰弓箭手太少。
这天晚上,路易十一来到巴士底狱就寝。他之所以来到这里睡觉也是有原因的,他说他不喜欢卢浮宫那间一百尺见方的寝宫,还有那雕刻着十二只巨兽和十三位伟大预言家的大壁炉,尤其不喜欢的是那张十二尺长十一尺宽的大床。而且,他还说在这种宽敞的空间中,他会茫然若失,不知所措。与这些大寝宫、大床相比,这位市民习气浓重的国王更愿意住在巴士底狱的小房间和小床上。而且很显然,这里要比卢浮宫安全得多。
其实,路易十一在那大名鼎鼎的国家监狱里,给自己预留的寝宫还是蛮大的,它占据了整个瞭望塔的最高一层。那间寝宫是一间圆形的房间,光滑的麦秸席挂满了四周的墙壁,天花板的横梁上装饰着镀金百合花,房间内镶嵌着彩色木条,不仅如此,细木护壁板上还缀满了锡制的小玫瑰花,这些小玫瑰花是用雄黄和靛青混合而成的颜料,漆成了亮丽的绿色。
这个房间只有一扇窗户,是那种长长的尖拱形窗户,而且外面还有一扇铜丝网和铁栅栏。窗户上的玻璃是彩色的,每一块玻璃最少值二十几个苏,而且上面还绘着国王和王后的印章。这间寝宫也只有一个入口,是一道非常时髦的圆拱门,里面挂着壁毯,外面则是爱尔兰式的木料门廊,而且这扇门上面的一切装饰,都是按照一百五十年前古老府邸最常见的精细工艺装修成的。索尔瓦曾经对着这扇门发出过这样的感叹:“这种门廊不仅谈不上美观,还很不实用,可尽管如此,我们的先辈们仍然舍不得拆除,毅然决然地保存到今天。”
这间房子里并没有陈设一些普普通通的家具,诸如木桌、板凳、架子、垫子、柱脚凳等,只摆放一把安乐椅。这把豪华大气的椅子,上面用红漆漆了很多玫瑰花,椅子面是用红色的羊皮做的,下面还点缀着许许多多的丝绸流苏,而且上面还打着金扣。无论是这把椅子的造型,还是它的装饰已经完全表明,只有一个人才配坐它。挨着窗户边上放着一张桌子,上面铺着绣有百鸟的台布,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墨水瓶、几只羽毛笔和几卷牛皮纸,除此之外,还有一盏雕刻精美的高脚银酒杯。再过去一点,摆着一个炭火盆,还有一把祈祷凳,上面铺着红丝绒刺绣。房间的尽头则是一张简单朴素的大床,之所以称之为简单朴素,是因为上面没有任何豪华的装饰。不管怎么说,这张床便是大名鼎鼎的路易十一睡过的床。两百年前,我们还可以在御史大臣的府邸里看见这张大床,那位在《居鲁士》《居鲁士》:戏剧名称,这出戏主要是为了歌颂波斯帝国的奠基人、居鲁士大帝二世(公元前550—前530)。中以“阿里吉迪亚”和“道德君”这两个名字著称的老太太皮鲁夫人,就曾经看见过它。
这便是人们经常提及的“法兰西路易国王的祈祷室”,大致情况便是这个样子。
读者跟着我们一起走进这间房子的时候,屋里是相当地黑暗。宵禁的钟声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,而且此时正值深夜,只有一只摇曳的蜡烛摆在桌子上,照映着房间里不同角落中的五个人。烛光照着的第一个人,穿戴华丽,下身着紧身裤,上身穿深红色闪银条纹的半长外衣,外面罩着一件金线尼半截袖外套。在烛光的照映下,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闪耀着金光。此外,这个人胸前还佩戴着一枚徽章,这枚徽章色彩鲜艳,形状如山,下面跑着一只可爱的梅花鹿,左边搭配一支橄榄,而右边则搭配一只鹿角。他腰里别着一把精致的匕首,刀柄是镀金的且被雕刻成鸡冠状,而柄端是一只伯爵冠冕。这家伙看起来高傲得要命,而且一脸凶相,第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骄横,第二眼则不难看出他的狡诈。此刻他光着脑袋,手里拿着一卷纸张,站在安乐椅旁边,而椅子上正坐着一个衣冠不整的人,弓着背,跷起二郎腿,手则是放在桌子上。读者朋友可以想象一下,在一把豪华的椅子上,坐着一位衣衫不整的人,他穿着用黑羊毛织成的看上去十分寒酸的紧身裤,浑身披着一件棉丝绒大衣,皮子里更是看不见什么毛,只能看见皮板。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,可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又旧又脏的劣质黑帽子。这就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身上的一切。他的头已经垂到了胸前,烛光下只能看见他长得出奇的鼻尖,其他部分则全被黑影遮挡住了。从满是老茧的双手不难看出,这应该是一个老人。这个老人不是别人,正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一。
距离路易十一身后不远的地方,有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,从他们身上的服饰来看,应该是两个弗朗德勒人。如果有哪位读者在场的话,就会认出这两个人,他们就是去司法宫观看甘果瓦戏剧的弗朗德勒御史团中的两位。一个是刚城老奸巨猾的领养老金者居约姆·韩,另一个就是群众心中的“英雄”袜商雅克·科勃诺尔。我们都还记得,他们两个人都是路易十一的政治机密参与者。
最后,屋子尽头的房门边上,还站着一个矮胖壮实的汉子,他此刻好像一尊雕像一样,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全身武装齐全,还穿着绣有纹章的外套。这个人方脸、凸眼、大嘴巴,一头长发更是盖住了额头和耳朵,他这个模样有点像狗,可再一看,还有点像老虎。
除了国王路易十一,其他人都脱下帽子,恭敬地站在一边。
此刻,那个穿着最华丽的人正在向路易十一念冗长的文件,可是国王路易十一似乎在用心聆听着那两个弗朗德勒人的窃窃私语。
“奶奶的,难道这里只有一把椅子吗?我可是站累了。”袜商科勃诺尔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居约姆没有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,小心翼翼地笑了笑。
“他娘的,”科勃诺尔极力压低自己的嗓门,又说道,“我真恨不得盘起腿坐在地上,就像我在袜子店卖袜子那样。”
“你可千万不能这样,雅克先生。”居约姆赶紧劝说道。
“你什么意思?居约姆!难道你想让我一直这样傻站着吗?”
“那你就跪着吧!总之不能坐。”居约姆说道。居约姆刚说完,国王突然说起话来,吓得这两个人立即缄口不语了。
“下人做衣服用五十苏,皇室的教士们做件外套花十二苏!你们就这样糟蹋钱啊?国库里就算有成吨的金子也不够挥霍的!难道你疯了吗?奥里维?”路易十一说完,就抬起了头,只见他脖子上垂下一条闪闪发光的圣米歇尔金项链。突然,他一把就夺过了奥里维手上的文件。“你难道真的想让我破产吗?奥里维先生。”他用凹陷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份文件,大声嚷道,“这都是怎么搞的啊?谁跟你说我要住这样豪华的一座房子啊?还雇了这么多下人?两名忏悔师,每人每月十个利勿尔!礼拜堂的僧侣,一个人才一百苏!一名随身侍从,一年几十利勿尔!四个厨师,每人一年要一百二十利勿尔!一个烧烤师,一个煲汤师,一个画师,一个腊肠师,两个卸甲师,还有他们手下的两个助手,每人每月要二十四利勿尔!一个装些东西的、一个做糕点的、一个做面包的、两个做熟肉的,每人每年六十利勿尔!马蹄师一百二十利勿尔!账房总管一千两百利勿尔,审计官也要五百利勿尔!……这都计算不过来,奥里维先生,你这是要杀了我啊?卢浮宫就算是有再大的家产,也经不住这些人这般折腾啊?如果一直这样挥霍下去,恐怕不久的将来,我们只能靠典当东西过日子了!如果上帝和圣母让我们明年还活着的话(说到这里他举了举帽子),我们喝药恐怕都要用锡罐子了!”
说到这里,他扫视了桌上的大银杯一眼,咳嗽了一声,又继续说道:“奥里维先生,作为一国之主,我一定要以勤俭节约的作风要求自己,而不应该让奢侈浪费有所滋生,否则,如何为民众做榜样?……奥里维先生,你一定要清楚,我们的费用每年都在增加,这样的情况是我不想看见的。你来看,七九年以前我们总的开销还不超过三万六千利勿尔,但是到了八零年,总的开支就上升到四万三千六百一十九利勿尔。再来看我们今年的开支,我敢打赌,准能突破八万利勿尔,四年之间竟然翻了一番,太不可思议了!”说道这里,他停了停,喘了口气,然后气愤地说道:“在我身边都是一些贪污腐败之辈,他们哪里是在贪污我的钱啊?他们简直是在吸我的血!”屋子里站着的另外几个人都不敢说话,任由他发泄。过了一会儿,国王路易十一又说道:“法国全体领主用拉丁文写的那份请愿书已经明确提出,我们必须审查所谓的法国王室的巨大负担。的确是负担,压死人的负担!还有,先生们,你们说我不像一个国王,哪有国王没有总管和侍臣的?好,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像不像国王!”说到这里,他充分意识到自己的王权,便微笑了一下,火气也稍微平静了下来,又转身对着弗朗德勒人说道:“你看见了吗?居约姆老伙计,糕点师、大总管、侍从队长、大执事还不如一个下等仆役。请记住,居约姆老伙计,他们这些人在我身边一点用处都没有,就好像王宫里那座大钟的四个福音使者,尽管它们都是镀金的,却不能指示时间,时钟根本就不需要它们。菲利浦刚才还去把钟拨到九点呢!”说到这里,他低下头沉思起来,然后摇了摇苍老的脑袋又说道:“嘿!嘿!上帝啊!我可不是菲利浦,我才不会给它们镀金呢!……接着往下念吧,奥里维先生。”
这时,奥里维接过国王递过来的文件又大声念了起来:“支付巴黎司法衙门印章保管员亚当·德隆,所需铸刻翻新费用十二利勿尔——因为上一枚印章破旧不能再用;支付居约姆·弗埃尔四利勿尔四苏巴黎币,支付原因:他在今年第一季度喂养了小塔行宫中的两只鸽子,为此,还额外支付了七赛斯提小麦。付一名忏悔师四苏巴黎币!……今年一年内,在巴黎各个街头设扩音喇叭,呼喊晓谕,这笔账现在还没有结算!为了寻找埋藏在巴黎或其他地方的珠宝,尽管还一无所获,但仍需支付四十五利勿尔巴黎币!”这一段时间,国王总是不住地咳嗽。
奥里维停顿了一下,又继续说道:“小塔行宫放铁笼的地方安装六块白玻璃板,付十三苏。……奉圣谕于怪物节做了四个挂在铠甲上的盾形徽章,四周配以玫瑰花冠,付六利勿。给圣上的旧上衣换了两只袖子,花费二十苏。为圣上购买擦皮靴的鞋油一盒,花费十五德尼埃。为圣上的黑猪群建造新猪栏,花费三十利勿尔。为关圣保尔大厦里的一群狮子,付二十二利勿尔。”
“嘿!这些畜生还真够费钱的!”路易十一咳嗽了一声,说道,“没什么。毕竟这象征了皇家的气派!我最喜欢的一头狮子是棕红色的,十分温顺可爱。你看见过它吗?居约姆先生?君主就应该降服这些珍禽异兽。我作为一国之君,应该以狮为犬,以虎为猫,只有这样方才能显出我的威严,君临天下的威严。在供奉天神朱庇特的异教时代里,群众献给教堂一百只牛羊,国王就要献一百只狮子和一百只老鹰。这样才显得皇家气派、雄壮!不只我一个人这样,法国历代君王都曾在身边养过一群飞禽走兽。在这方面我不能节省,知道为什么吗?因为这些珍禽异兽象征皇家的威严!继续念吧,奥里维先生,这些情况不妨让来自弗朗德勒的朋友多听听。”居约姆·韩深深对着国王鞠了一躬,而科勃诺尔却面露愠色,好像国王提到的是狗熊。路易十一并没有在意这些。他把刚喝下去的汤药又吐了出来,说道:“该死!这汤药怎么这么难喝?”
接下来,奥里维又接着念道:“一名抢劫犯关在屠宰场监牢候审,支付半个月伙食费六利勿四苏。”
“什么?”国王打断话头,说道,“一个死囚犯还要我养活他?真是岂有此理,我以后绝不会再为这样的事情付一个子儿!奥里维,你一会儿就去跟代斯杜特维尔先生说,今天晚上就把那个下贱人绞死。……接着念!”
“支付巴黎司法总刽子手昂里耶·库赞六十苏巴黎币,这是府尹大人的决定,府尹大人特别指示,为了能够更好地执行死刑,特购进一把大宽刀,另配有组件若干和刀鞘。……”就在这时,国王又打断他的话,说道:“好吧!这笔费用我非常乐意承担。我喜欢这样的支出!……继续往下念!”
“为制作一个新的大铁笼……”
这时,路易十一又插话了,只见他双手扶住椅子,说道:“我这次来就是专门为这件事来的,走,奥里维先生,我们去看看那个笼子!弗朗德勒的两位朋友,你们也一起去!会很有趣的!”于是,国王陛下站起身来,扶住奥里维先生的胳膊,然后做了个手势,示意门口站着的壮汉带路,弗朗德勒的两个朋友也紧紧跟在后面,于是,几个人很快就出了屋子。刚一出房间,等候在外面的侍卫队和拿着火把的下人,就赶紧簇拥在国王的身边。巴士底狱的监狱长在前头引路,边走还边为不断咳嗽的国王陛下打开各个小门。
每过一道小门,几个人都不得不弯腰低头,只有一个人例外,那就是佝偻的国王老头。他的牙齿已经完全脱落,连说话的时候都咬着牙龈,只听见他说道:“看来,我们都快进坟墓了,要不然,过个小门,肯定是要弯腰的。”
最后,几个人在监狱长的带领下,来到了一扇门前,这扇门上面锁着好几把锁。监狱长足足花了一刻钟才打开门,接着,几个人就走进了一个又高又宽的拱形大厅。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砖石铁木结构的大笼子,这就是当时非常有名气的,用来囚禁要犯的囚笼,被人们称为“国王的小女儿”。笼壁上有两三个小窗洞,浓密的铁条把窗户上的玻璃都盖住了。门是用大理石板做成的,非常坚固,简直就像一个墓地的门!可是谁能想到,里面关的不是死人,而是活人呢?国王慢慢地围绕着这个大囚笼转了一圈,与此同时,奥里维在身后大声念着手里的账单:“新制大囚笼一个,装有粗栅栏梁木和底板,大囚笼长九尺,宽八尺,高七尺,用粗铁板铆合。奉陛下旨意,将原来一破旧囚笼中的要犯关进这一新囚笼。新囚笼总共耗费:九十六根铁栅,五十二根竖梁,十根十八尺长的承重梁,十七名工匠在巴士底狱底层花费了二十天才得以完成。砍削、制作、安装……”
“橡木心还真够结实的!”国王敲了敲囚笼,说道。
“这个大囚笼一共用去二百二十块八尺和九尺长的粗厚铁夹板,还有一部分为中等长度,并附带螺旋垫片,一共用铁三千七百三十五斤,外加八根大铆钉等用铁二百一十八斤。窗户、铁栅栏和铁门杠等用料还未计算在内……”
“竟然用了这么多铁啊!”国王插嘴说道,“那些犯罪分子只要想想这个东西也就不敢犯罪了!”
“……总共花费三百一十七利勿尔五苏七德尼埃。”
“怎么会这么多?”国王惊叫了起来。不过,好像他的惊叫声惊动了笼子里关押的犯人,只听见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响起,还夹杂着一种好像来自坟墓的微弱声音,传进了众人的耳朵:“陛下开恩啊!陛下开恩啊!”但也是只闻其声,不见其人。突如其来的哀求声让听到的每一个人不禁毛骨悚然起来,就连奥里维先生也打了个冷战。但是国王路易十一好像并没有听见,他仍然一边仔细观察笼子,一边吩咐奥里维继续往下念。
“除此之外,还付给泥瓦匠二十七利勿尔十四苏巴黎币。他们为窗子安装栅栏,还加固了安放笼子的地板,不然,原来的地板不可能承受这么重的笼子。”
就在这时,笼子里又发出了求饶声:“开恩吧!陛下!我发誓,那个谋反的人不是我,是安吉尔的红衣主教,真的不是我!”
“那个泥瓦匠干得真不错!接着念吧,奥里维先生。”
于是,奥里维又接着念道:“付给木匠二十利勿尔两苏巴黎币,他们为囚笼安装了床铺以及马桶。”
可是,囚笼里的犯人仍然不停地叫喊:“天哪!亲爱的陛下,您为什么就不听我解释呢?我再次向您保证,给圭亚那大人写信的不是我,而是红衣主教,真的陛下!”
“木匠的工钱也不便宜啊!还有吗?”国王依旧不理笼子里的那个犯人,又吩咐奥里维说下去。
“还有,……为囚笼安装玻璃花费了四十六苏八德尼埃巴黎币。”
“您就放了我吧,陛下!您知道吗?我所有的财产已经被那群审判官瓜分了。我的餐具给了杜尔奇先生,图书给了比埃尔·杜西阿尔先生,壁毯也被茹西雍的总督拿走了。难道我受到这么多的惩罚还不够吗?陛下!您已经把我关在这里十四年了,我真是生不如死啊!您就放了我吧,陛下!开开恩吧!我愿上帝永远保佑您!”
这时,国王问道:“奥里维先生,这总共花了多少钱?”
“三百六十七利勿尔八苏三德尼埃巴黎币。”
“上帝啊!这简直就是一个拿钱直接造出来的囚笼!太奢侈了!”说着,路易十一从奥里维手中拿过那个账单,一边看账单,一边看着囚笼。这中间,犯人的哭喊求饶声,不断地传进几个人的耳朵里。在黑暗中,这种哭诉声确实挺吓人的,在场的每一个人面面相觑,脸色煞白。
“十四年了,陛下!十四年了!从一四六九年四月您就把我关在这里。看在圣母的面子上,您就听听我的申诉吧!十四年来,您尽情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,可我呢?我过了十四年暗无天日的日子!开开恩吧,陛下!您一向都以仁慈著称,您就宽恕我吧,陛下!难道陛下只有在惩治罪犯时才会感到快乐吗?您要知道,我可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您那,那些事可全都是安吉尔的红衣主教干的!真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!您知道吗?我脚上成年系着一根大铁链,背后更是拴着一个大铁球!您就可怜可怜我吧,仁慈的陛下!”
这个时候,只见路易十一盯着账单摇了摇头,说道:“奥里维,我看这上面每桶石灰的报价是十二苏,可实际只值十苏,你回头再重新算算!”
说完,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。笼子里可怜的犯人看见火光和人影渐行渐远,知道国王等人即将离去,于是他发出了绝望地呼喊:“陛下!陛下!”“哐当”一声,房门关上了。一瞬间,他再也看不见了,只听见狱卒操着沙哑的嗓音哼着一支曲子:
若望·巴吕先生,
再也望不到,
他的主教区。
凡尔登主教大势也已去,
呜呼全报销。
路易十一平静地返回祈祷室,随行人员跟在后面,听见囚犯最后撕心裂肺的哀嚎无不悚然色变。突然,路易十一转身对着监狱长问道:“对了!刚才的笼子里是不是关着一个什么人啊?”
“是,陛下!”监狱长显然被国王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,不过他还是赶紧答道。
“关的是谁?”
“凡尔登的主教。”
其实,众所周知,国王比谁都明白,只不过他喜欢这样做而已。“哦!”只听国王说道,他好像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,“红衣主教巴吕先生的好朋友!他是个不错的主教啊!”
过了一会儿,这几个人又重新回到国王的祈祷室,只见他们迅速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,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低声地交谈。就在这时,国王拆开了放在桌子上的信件一一阅读起来,原来,刚才他们出去时,有人进来,并把几封紧急公文放在了桌子上。过了一会儿,他示意奥里维拿起鹅毛笔,他也不讲公文的内容,就开始低声口授复信,而后者则是极不舒服地跪在桌前,匆忙地做着笔录。这个时候,除了国王,所有人都没有说话,居约姆·韩更是凝神聆听。
可是,国王的声音非常小,可怜的弗朗德勒人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什么,只是听见一些只言片语:“……用商业扶持富饶地区;用农业扶持贫困地区……让英国佬看看我们的四个大炮:隆特尔号、布拉帮号、布尔·昂·伯雷斯号、圣阿美号……大炮会让战争更容易……打仗哪能没有粮饷……”。
有一次,国王提高声音说道:“上帝啊!西西里国王竟然和法国国王一样,都用黄蜡封信!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这样做,要知道,就连我的表兄德·勃艮第当年的印章都不是红底子的。皇家的尊严我们一定要维护,我们的特权也绝对不允许侵犯。你把这点记清楚,奥里维伙计!”
还有一次,他说道:“哼!好大的口气!我们的友邦朋友竟然胆敢向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……不错,德国皇帝确实很杰出,而且他的国力也很强大。但不管怎么说,也不能忘记这句古老的谚语:最美丽的伯爵封地是弗朗德勒,最美丽的公国是米兰,最漂亮的国王是法兰西。你们意下如何啊,我的弗朗德勒朋友?”他刚说完,袜子商科勃诺尔礼貌地躬了躬身子,因为刚才国王的那句话大大满足了他的民族自尊心。
最后一封信让国王大皱眉头。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他大声嚷道,“竟然控告起了我们在庇卡底的驻军了!还敢请愿!奥里维先生,你赶紧写信告诉卢奥元帅,他的军纪太松弛了,简直目无王法。你告诉他,就说我们的国王已经知晓事情的全部经过,军队在那里横行无忌,肆意侵犯我的臣民。此外,你还要跟他说,国王已经十分清楚他们那里的挥霍无度、奢侈浪费。一定要让他严整军纪,一定要保证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。告诉他,这是我的意志,法兰西国王的意志,绝对要彻底执行。还要你告诉他,我,国王路易十一不喜欢那些下贱民众穿金戴银,身着绫罗绸缎,告诉他,这些都是我们贵族的特权。好了,你就照我的话写信吧,别忘了向我们的老朋友问好。”
路易十一大声口授这封信,语气坚决,时紧时缓。就在他即将说完时,突然,祈祷室的房门被撞开了,一个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,边跑边喊:“不好了,陛下!不好了,巴黎发生民众暴乱了!……”
听到这样的喊叫声,国王的脸色瞬间色变,不过很快他就克制下来,语气平静而严肃地说道:“雅克老伙计,你不觉得进来的太莽撞了吗?”
“陛下,陛下,……巴黎发生暴乱了。”雅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。
忽然,路易十一从安乐椅上站了起来,只见他抓住雅克的胳膊,眼睛则是看向那两个弗朗德勒人,怒不可遏。但为了不让那两个外人听见,他还是紧紧贴在雅克的耳边,轻声说道:“老伙计,你就不能小点声吗?”
雅克瞬间就明白了国王的意思,于是,他便用极低的声音向国王汇报暴乱的前前后后,国王很认真地听着。这时,袜子商科勃诺尔从来人的面容和着装看出,他就是审计院的院长。忽然,只听见路易十一哈哈大笑起来,说道:“真的吗?夸克纪埃老伙计?那你就大点声说嘛!何必那么小心翼翼呢?我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来自弗朗德勒的朋友。说吧,没事,大点声说!”
“可是,陛下!……”
“没事,你就大点声说吧……”
夸克纪埃一下子就愣住了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“你倒是说啊,老伙计!是不是在巴黎城发生了平民暴乱?”路易十一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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