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沉默是金-《医见钟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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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行了温大夫,好好吃,好好睡,没什么大毛病,别自己作践自己了,苦的是自己,别人可瞧不见。”
医生和护士陆陆续续地走来,人影攒动,有护士给她调了滴速,又有人给她量血压、测体温,周遭的环境乱哄哄的,一波一波地涌动着。温寒浑身僵硬地看着,她的脑袋里像是灌了铅,没法正常地思考,思维滞缓。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,即便什么都不做,什么都不想,她还是觉得胸口坠胀,心情低落,格外地难过,好像没什么值得她开心、值得她留恋的。
她意识到这是很危险的状态,却无法控制。
输完液,护士给她拔了针,她看着针尖涌出的血,心底突然有一种释放的快感。她一把夺过护士手里的针,狠狠地冲自己手臂扎进去,尖锐的针尖破皮而入,那种放大的刺痛感终于让她麻木的肢体有了知觉,她把针拔出来,准备再刺进去。
刚要动手,就被护士呵斥住了:“温大夫,你干吗呢!你怎么这么不小心!”护士夺过她手里的针,拿了创可贴贴在她流血的针眼处,一边埋怨,“你也真是的,怎么这么不小心,把自己扎得这么深!”
温寒摇摇头,却不想开口说话,只是自己在心底默默回答,我不是不小心,我是故意的。
见她已经清醒过来,也没什么其他异常,其他人就各自忙手里的活,骨科又接了一个骨折的,那个大夫跑过来叫她:“温大夫,实在不好意思,你病着我还得麻烦你。这儿有个楔形骨折的,是闭合性骨折,得请你帮忙!”
温寒只是呆愣着,她努力地回忆着这些名词,明明很熟悉,像是吃饭睡觉那么熟悉,却怎么都想不起来,这是干什么的,她又应该干什么?
她被领到手术台上,她熟悉这样的场景,也知道自己以前对这个工作是很娴熟的,可她现在却不愿意动手,脑袋仿佛生锈了一般运转不了,她握着骨勺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一旁的医生着急了,抬手碰了碰她:“温大夫,这个怎么清理呢?紧紧挨着动脉,一不小心就容易造成大出血,你平时是怎么处理的?”
她平时是怎么处理的,她不知道,好像处理过,但是现在她忘了,她不想去思考,不想动手,她觉得格外地厌烦。于是,她把骨勺扔下,径直离开,无视了所有人异样的眼光。
回了公寓,她抱腿坐在床上,怔怔地看着地板,脑袋里空茫茫的一片,觉得这种状态最舒服,什么都不用想,什么都不用思考,她心口闷闷的,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格外地难过。
邹亦时救灾演习结束之后,几乎没有休息,身上还穿着作训服,就驱车返回部队。
路上他问李副官:“部队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?”
部队能有什么情况,无非是想问温寒的情况,李副官斟酌了一下,明天还有演习,不能有任何差池,于是选择了隐瞒:“没什么,一切安好。温大夫……也挺好的。”
邹亦时眉心一皱,扭头看向窗外,面上没有任何表情,开口问道:“她……没找我?”她不是要请假吗?不是说要买药吗?他跟她置气完了之后就后悔不已,他不是在惩罚她,而是在惩罚自己,他虽然气不过她心里有别人,可是自己偏偏没有出息,狠不下心来。想给她个教训,可每次最心疼的还是他自己。
他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,哪怕她把他的一片真心喂了狗,他也照样舍不得。
看到邹亦时眼底的温柔,李副官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,温寒绝对是红颜祸水,邹上尉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,这次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。于是他咬咬牙道:“没有,温大夫一切挺好的。上尉,我们就在附近休息吧,别回部队了,明天还有演习。”
“还是回去一趟吧。”不看她一眼,邹亦时的心就不上不下得没有着落,看到她好好的,他才能安心。
“邹上尉,你最近太累了,不能这么折腾了。”李副官面色严肃,仅仅为见温大夫一面,他就要来回折腾近十个小时,这又是何必!当真是鬼迷心窍了,难怪古语有红颜祸水、祸国殃民之说,照这么看来,也不无道理!
车子一路狂飙,等回到部队后还不到十点,邹亦时脚步未停,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一路进了女兵宿舍,李副官又气又急,拦也拦不住,劝也劝不动,跺跺脚,只能追上去。
邹亦时敲门的时候,温寒第一时间冲过去开了门,不知道为什么,在看到他之后,她一直沉重的胸口突然有了一丝释然,她脑袋木然,可还是下意识地觉得,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,她才是安心的。
“这几天怎么样?有没有好好吃饭,怎么又瘦了,嗯?”看她乖顺的样子,邹亦时心情大好,伸手摸摸她的脸颊。
原本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,若是换作平常,她的反应要么是漠视,要么是排斥,邹亦时早已经习以为常,而这次她却突然拿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,眼睛半合着,乖得像只小猫。
他的心口也像是被轻轻地蹭了一下,顿时变得柔软异常,她收起了所有锋芒的样子反倒让他受宠若惊,不知所措。
温寒半晌不说话,过了一会儿,只是抬头看着邹亦时,他被她看得莫名其妙,低声问她:“怎么了,有话和我说?”
“邹亦时。”她轻声叫他,声音沙哑。
“嗯,你说。”他看着她,满脸宠溺。
她想说什么,但是突然间就忘了,她明明有话和他说的,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,此刻却怎么都想不起来,是很重要的话,只能和他说才管用的话,她怎么就忘了呢?
见她半天没开口,邹亦时也没再等,不以为意地摸摸她的脸,柔声道:“等想起来再说吧!”
“嗯。”见他要走,温寒伸手拽着他的袖子,又问,“等我想起来,我可以去找你吗?去你的办公室!”
“可以。”邹亦时想吻她,又觉得不合时宜,隐忍着作罢,转身离开。
邹亦时离开后,温寒花了很长时间去回想自己要说的是什么,等额角的跳痛逐渐加重时,她才突然想起来,对,她要和邹亦时请假,她要去看病!
她一路狂奔出去,不顾站岗士兵的阻拦冲进了办公楼,她在他办公室门口被拦下,她衣冠不整,不修边幅,她完全注意不到,心中只有一个执念,那就是她要看病,她要买药,这个念头魔怔一般地掌控了她的大脑,于是,她不顾士兵的阻拦,在门口喊邹亦时的名字。
而在办公室里的邹亦时此刻脸色铁青,心烦意乱,糟心事儿一桩接着一桩,张恒远又跑来想霸占他的功劳,竟然和司令申请明天的演习由他来完成。邹亦时气得只想冷笑,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,他张恒远倒是好意思觍着脸三番两次地过来蚕食。
除了这个事,刚才有个陌生号打电话过来说萧然然突发急性心肌炎,正在做抢救,得家属签字。萧然然一路追随他过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,身边没有其他人,再说了,她父母把她托付给他照顾,就算他撇得清两人的感情,出于两家世交的交情,他也有责任把她照顾好。
他气急败坏地掐掐眉心,拎了外套出门,刚走出去,就见温寒正堵在门口,见他出来,她一把扯住他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邹亦时,我要买药!我得吃药!”
“好好好,这里有部队医生,你找他们开药。”邹亦时抬步要走,她死死地拽着他,像是个不听话的孩子。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,但是心里烦乱,也来不及仔细思考,勉强耐着性子说:“有什么事我们明天说好不好?我现在有急事,得马上走。”
“邹亦时,你别走,你留下来陪我吧!”温寒揪着他的衣摆,下意识地开口,她现在思维混乱,做不到平时那般冷静镇定,所有的想法都是遵从本能,她想让他留下,心底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。
“温寒,你听我说,萧然然病了,现在在抢救,没人给她签字,我得立刻赶过去,你明白吗?”
“邹亦时,我也病了,我也病了。”温寒死死地拽着他,不让他走。
邹亦时突然觉得心烦意乱,之前还觉得她足够善解人意,可是没想到无理取闹起来会这么没有分寸,根本不考虑现在是个什么局面,就这么蛮不讲理,说到底,还是他把她惯坏了,惯得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别人。
“行了,萧然然正在抢救,我必须立刻赶过去,你是哪里不舒服,看着活蹦乱跳的,赶紧回去休息,别给我添乱!”邹亦时冷着脸掰开温寒的手,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。
温寒看着他离去,心口突然变得悲凉,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,她不想这样的,或许是因为犯病了,她一直伪装的坚强便立刻崩塌,她竟然从来不知道,她会如此依赖这个男人。
她以为她对于这段感情是无动于衷的,却没想到不知不觉就深陷了。可惜,到最后,她在他心里还是没有萧然然重要,他为了萧然然连夜奔波,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担忧,而他口口声声说的关心自己,到头来在自己真正需要他的时候,他却说,你不要添乱。
在他眼里,她的依赖,仅仅是添乱。
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抵不过关键时刻他的本能反应,他能放任部队铁一般的纪律纵容她,却不能在她和萧然然同时生病时毅然决然地选择她。
到头来,她还是逃不过自作多情,她以为她在他心中有多重要,这么看来,也不过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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